余光外_

就一发文的.

【开学献礼】假戏不真做

哭泣了,写得好好啊

香辣鸡米饭:

写手挑战:以“我们回来了”为结尾写一篇虐文,BE


私设有,ooc有,全文约1w字


建议搭配BGM:你就不要想起我






  


  (1)




  电影才宣传不久便在娱乐圈引起了轰动,《自由爱》的两位主演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在当时同性恋题材的影视作品极少,且都含蓄内敛,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部大胆的片子,自然要被推上风口浪尖。




  多家媒体挤在昏暗的放映厅里,每个记者都想要从台上捕捉到一两句足以用来炒作的话,趁机煽风点火,好给自己涨点薪水。




  


  “为什么要接这种特殊题材的电影呢?”记者们七嘴八舌,提问的内容却大致相同。




  “爱情跟亲情、友情一样,是不分性别的。不管是电影还是现实,爱情的对象始终是人,而不是性别。”尤长靖努力保持微笑,说完看向身旁的林彦俊。




  林彦俊点点头,礼貌一笑。




  或许这段话没有人会理解,但早晚同性恋人们会被这个社会所接受,总有一天,他们不再是特殊群体。或许是十年二十年之后,或许需要更长时间,他们总会拥有平等的获得爱情的权利。




  


  林彦俊把几乎要怼到自己下巴上的话筒推开,淡然道:“这不是什么特殊题材的电影,这就是一部爱情片。”




  众人议论纷纷。




  




  “两位老师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可以说是入戏非常快,那会不会在出戏方面遇到困难呢?”




  “不会。”林彦俊有一丝迟疑,却还是面无表情,“拍戏不能给生活带来影响,这是前辈教给我的。”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已经完全出戏了是吗?”




  尤长靖点点头,“在导演喊下‘杀青’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回到了现实。”




  


  假戏不真做,是一个好演员的自我修养。




  




  




  (2)




  《自由爱》是由一位新人导演指导拍摄的一部电影,在上海拍摄了整整六个月,将于1993年5月29日在全国正式上映。这位导演刚把一只脚踏入娱乐圈,就用这部电影跟自己打了一个天大的赌。




  


  “你好,林彦俊。”




  尤长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林彦俊长了一张极冷淡的脸,说话时还喜欢用那双有神的眼睛盯着别人,让人不寒而栗。




  “我是尤长靖,合作愉快。”




  林彦俊很快便把面前的这个人跟电视上那个与人为善的影帝重合起来,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动作,甚至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礼貌而不生疏。


  




  “剧本都看了吧,这部片子我们必须拍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导演虽然是个新人,该有的架势一点儿都没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人物的性格特色、情节的发展以及剧本中的各种伏笔。”




  两人又分别跟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客套一番,大致了解了整个剧组的情况,便开始专心研究剧本。




  


  《自由爱》讲述的是两个平凡的男人从相见、相识到相爱的故事,因为两人本就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在一起后矛盾不断,后来终究还是分开的故事。




  为了把电影拍出更真实的感觉,导演租下一栋小楼,剧组长期居住在这里,好让演员更好地入戏,演出剧本里人物的感觉。




  尤长靖作为大红大紫的影帝,对林彦俊这个新人演员还是比较担心的。他仔细琢磨过剧本,两个主角都是有故事的人,情感也都十分复杂,不要说让林彦俊演出那个感觉,就连他这个公认的影帝都不一定无阻碍拍完整部电影。




  直到开拍前一秒,尤长靖才发现他错了。




  林彦俊哪有半点新人演员的生涩,他分明比自己还会演,镜头一对准他,他眼里的个人色彩悉数褪去,换上了剧中人物的神情。




  一秒入戏。




  




  




  (3)




  “那夜的雪下得很大,我坐在路边,只见他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很长很长。”




  这是电影里的第一个场景。




  林彦俊拎着啤酒坐在街边破旧的木箱上,目光迷离,顺着脚印延伸到后巷里去。直到那抹在雪地里也白得显眼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他才转过头来,举起酒瓶,眯着眼睛认了认瓶上的字,无奈地瘪嘴,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在电影里,林彦俊饰演张之言,是一个终日颓靡、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没有钱就去枪,抢来的钱全都拿去买酒喝,很少吃正儿八经的饭菜,随意搭个棚子住在桥墩底下,要求不高,能睡觉就好。




  尤长靖饰演方荼,是一个小诊所的医生,平时的任务就是出诊,拿着微薄的工资,工作也还算轻松。




  那日陈家一个婴儿半夜发高烧,外面大雪不停只能叫医生过来。方荼作为出诊医生已经习惯半夜被叫醒,电话刚响两声他便醒过来,拎着医药箱去了。




  去时行走匆忙,不小心撞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说了句“抱歉”,并没有放在心上。




  方荼不知道,张之言就那样看着他匆忙离去,又坐在一旁等他回来。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Cut!”




  听到导演喊停,林彦俊便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地上的雪厚实,他险些没站住脚。尤长靖站在导演身边,便清晰地看到林彦俊的神情变化。




  几乎是一瞬间,入戏也是,出戏也是。




  尤长靖不得有些敬佩这个新人演员,看来跟他搭戏会轻松很多。




  导演对于今天的拍摄也十分满意,让大家注意保暖,好好休息。“今天就拍这些了,以后会加大拍摄量,都回去吧。”




  


  “啊…嚏!”尤长靖穿得比较单薄,兴许是受了凉,刚走进化妆间就打了个喷嚏。




  经纪人陆定昊一边给他换外套一边指责,“叫你在里面多套点衣服你还不听,你看看你看看,自己遭罪!”




  “穿很多衣服会显得我很胖啦!”尤长靖吸吸鼻子,坐下准备卸妆。




  陆定昊抱臂坐在一旁,脸上都是不满,“又不是显不显的问题,你吃太胖怪谁哦?”




  尤长靖捏捏自己的脸,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一番,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陆定昊,又不甘心吃瘪,便把手边的抱枕扔过去,“闭嘴啦你,就你话多是不是。”




  陆定昊又要说些什么,门却被打开了,林彦俊带着经纪人走进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林超泽,来帮我拿一下。”林彦俊把手里的乱七八糟给经纪人,在自己包里翻找起东西来。




  尤长靖闭上嘴巴专心卸妆。在对这个新人的演技有所了解后,他看他的眼神也有了三分敬意。更何况林彦俊不是个面善的人,尤长靖还没有那个胆量去跟他打趣儿。




  


  “前辈,给你的。”




  尤长靖略微吃惊,一边接过林彦俊递过来的保温杯,一边迟疑道:“这是?”




  “姜糖水。”林彦俊顺势坐在尤长靖身边,“今天冷,前辈又穿得这么少,感冒会影响明天拍戏。”




  尤长靖不得不佩服他,不仅演技好还这么敬业,连搭戏演员的状态也要照顾好。但上下打量一番,这林彦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露了不少肉,在雪地里估计都快冻僵了吧。




  “不用叫我前辈啦,叫我名字就可以,或者叫长靖也行。”尤长靖把保温杯伸到林彦俊眼前晃晃,“我想你比我更需要这个吧?”




  林彦俊笑了笑,“这个就是给前辈准备的。”




  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而且还有酒窝……尤长靖被林彦俊的外表迷惑,差点走神。




  林彦俊接过保温杯,把盖子拧开,又还给尤长靖,“我身体比较强壮。”




  “谢谢啦。”尤长靖把杯口放在唇边感受了一下温度,竟然刚好是温的。浅尝一口,身体瞬间就暖和了许多。




  “很期待接下来跟您的合作。”林彦俊站起来,拿上自己的包,准备离开化妆室,“我房间在哪儿?”




  林超泽拿出口袋里的记事本,翻看了一下,“二楼右边第一个房间。”




  


  待两人走后,尤长靖把杯子给陆定昊,问他要不要也喝点,“真的很暖身子诶。”




  “你不觉得他很吓人吗?”陆定昊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在尤长靖耳边小声道。




  “他是长得有点凶啦,但人好像蛮不错的诶。”尤长靖又喝了口姜糖水,“真的很好喝,你不要尝尝吗?”




  陆定昊急忙摆手,太冒险了。




  “我也带你回房间吧,等会儿其他人都要来化妆室了。”




  “走吧。”尤长靖捧着保温杯,像拿着个宝贝一样,怕一不小心把杯子弄坏,就没法儿向林彦俊交代了。


  




  剧本里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可惜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演员不可以冲动、假戏真做。因为你不知道究竟是戏里的角色在相爱,还是现实中的你们在相爱。




  这是尤长靖拍戏多年的原则:尽快出戏,不能跟对方有任何感情瓜葛。




  不过看林彦俊演技相当不错,应该不至于把剧中人物的情感带到现实生活中来。




  尤长靖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们这才见面第一天,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看见陆定昊怀疑的眼神,他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甩掉,快步跟上。




  




  




  (4)




  “叩叩叩。”




  “请进!”尤长靖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看见来人,急忙把吹风机关上,请对方坐下。




  “找我对剧本是吗?”尤长靖把自己随手放在床边的剧本拿来,翻到明天要演的那几场。




  “嗯,我回去试了试,感觉这儿的眼神不太好把握。”林彦俊指了指剧本上的那段对话,轻轻皱眉。




  


  那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张之言打架受伤,跑到方荼就职的诊所消毒,一见到方荼就拉住他,把自己身上的伤口给他看。




  方荼自觉是个跑外勤的,便要叫诊所里的另一个医生来,却被张之言制止。




  “你来给我消毒。”




  这人分明是一副乞丐模样,灰头土脸的,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没法拒绝。






  林彦俊想向尤长靖请教的就是方荼给张之言包扎时张之言的眼神。




  尤长靖把这一段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问林彦俊:“你觉得张之言的心情应该是怎样的?”




  “我的心情哦……”林彦俊咬着下唇思考起来。




  尤长靖注意到林彦俊称呼张之言:不是用“他”,而是用了“我”。




  他已经入戏了。




  “我是一个混混,这个感觉不能变,但是我对你已经有好感了,所以还要表现点儿喜悦?”林彦俊有些疑惑。




  尤长靖思考了一下,补充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有占有欲,那种比较霸道的眼神?”尤长靖把剧本放在腿上,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想要表达出自己内心所想,“你能懂吗?”




  林彦俊盯着尤长靖的眼睛,没有说话,眼中是不解。




  “这样吧,我们来一遍。”


  




  两个人正好坐在沙发上,尤长靖顺手把林彦俊的手拉过来,作出要给他消毒的样子,只不过头是抬起来的,方便观察林彦俊的眼神戏。




  林彦俊的眼神明亮却不突兀,既有桀骜,又有些欲望的流露,但是能看出来在故意隐忍。这样的眼神流连在尤长靖身上,让他头皮发麻,想要逃离。




  尤长靖被盯得发慌,但还是乖乖按照剧本来,“好了,你回去休息几天,不要让伤口碰水。还有,注意保暖。”




  戏对完,林彦俊却是一点要收手的意思也没有,右手还是放在尤长靖腿上,抬头看着他。




  “咳咳,”尤长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提醒林彦俊回神,“这一段你演得很好诶,根本就不需要我指导啊。”




  林彦俊这才依依不舍地伸回手来,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闭上眼,把戏中的情绪慢慢收回来,才敢抬起头来看尤长靖。




  尤长靖被他的眼神吓到。




  林彦俊分明还没有出戏,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感跟刚才并无两样。




  “我觉得已经够好啦,有什么疑问可以明天问导演,我相信他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尤长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彦俊不会不知道他这是在赶客,便起身打算回屋。




  走到屋外刚要合上门,却听到尤长靖突然变了语调,严肃道:“你入戏很快,但是好演员还要学会尽快出戏。”




  林彦俊没有回答,合上了门。




  


  尤长靖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但他还是拿起吹风机,把它调整为冷风,继续吹头发——他需要冷静一下。




  那些一本正经的话其实都是尤长靖理想的状态,因为很少有好演员能做到在拍摄结束后不久就能回到现实,他自己也是这样,总是会沉浸在剧本里,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但是言归正传,假戏真做对他们没有好处。


  




  他在提醒林彦俊,也在提醒自己。




  已经栽过一次了,要学会吸取教训啊,尤长靖。




  




  




  (5)




  上海的冬天总是很冷,雪下一整夜整个城市就白茫茫一片了。一整块光洁纯净的雪地让人舍不得踩上去,尤长靖便挑了已经被踩得一塌糊涂的道路走。




  导演说要请他们吃顿大餐,让他们来巷口。尤长靖沿途经过许多地方,看这胡同里胡同外的,不像是有什么高级餐厅能给他们做大餐的,心生疑惑,但还是继续往前走。




  最后来到巷口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吃大餐啊,就是要拍那场吃饭的戏罢了,尤长靖腹诽导演做人不诚恳,净搞些虚的来骗他们。




  




  林彦俊跟在他后面,看到那家馄饨店并没有什么惊讶。




  “你难道不生气吗?他竟然这样子骗我们诶!”尤长靖失望透顶,想象中的大餐竟然没了着落。




  林彦俊挑了挑眉,一脸“我为什么要生气”的样子,看来是早就悟出来导演在开玩笑了。




  尤长靖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捏成球扔向林彦俊,“你这个样子显得我很笨诶!”




  林彦俊笑着躲开,连忙道:“对不起,重来一遍,重来一遍。”




  尤长靖叉腰站在原地,想看看林彦俊要怎么表演。林彦俊眼睛一闭一眨,一瞬间已经切换到了不同的状态,还假装自己是刚看到那家馄饨店和店外的拍摄设备一样。




  “老天爷啊,我们被骗了啦!”




  说完还一路小跑过去,指着牌子上大写的“馄饨”,气得在原地跺脚。




  什么破烂演技啦,尤长靖笑得都要趴到地上,又抓了一把雪扔过去,正中林彦俊后背。




  “你很幼稚啦!”




  林彦俊转过身来,一脸凶相,作势要打尤长靖,尤长靖急忙跑到人面前认错,这才结束了一场闹剧。




  林彦俊真的像个小孩子,做什么事都是,而且又超有梗,每每都让尤长靖笑得肚子疼。




  如果不是这部电影,他们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拍完吃饭这场戏,下一场讲的是张之言跟方荼在一起后要去租房子的事,中间有一段戏很考验演技,让两人都很期待。




  张之言在剧中虽然勇敢追爱,大胆表白,但一直是不苟言笑的形象。因为两人经济拮据,在租房子时为了减少一点儿租金,他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开拍。




  “您看四这个数字也不吉利,二百三不行吗?”张之言站在出租屋里,想要再把租金压少一点。




  “不行,哪有这么便宜的房子?”女房东怪里怪气,斜着眼看向两人,眼里满是瞧不起。




  若是按张之言以前的个性,早就已经出手教训这个女房东了,但跟方荼在一起后的张之言改变了许多。剧本里写张之言此时应低头沉默,最后妥协。


 




  令尤长靖吃惊的是,林彦俊临时发挥,给自己加了段戏。




  他憨憨地笑起来,咧开嘴,用讨好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快二百三吧,二百四多不吉利啊,您说是不是?”




  那是一个极尴尬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尤长靖感觉自己完全沉浸在戏里,他的心就随着张之言的每个表情抽动。




  如果是方荼,那个很爱张之言的方荼,他会怎样表现?




  尤长靖原本靠在出租屋的墙角,在看到张之言的假笑后,眼眶一下子便湿润了,眼泪挣扎着要夺眶而出。




  方荼背过身去,用手背悄悄抹了抹眼泪,让自己不至于现场哭出来。那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张之言怎么能为了那些钱就变成那样?傻笑着,无奈着,被生活磨去了棱角。




  房东再一次拒绝他。




  张之言还在笑,嘴角却有些僵硬了,没有人给他台阶下,他只好作罢,那表情让人看着就难受。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吐出个“好”字来。




  


  一场戏拍完,尤长靖快要累垮。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理上无法接受的难过。




  张之言刚才的笑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眼泪终于滑落下来,他竭力控制自己,让自己赶快从戏里出来,却止不住流泪。




  陆定昊赶忙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给尤长靖,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让他别难过,“只是场戏,别太当真。”




  陆定昊哪里知道,难过的是尤长靖,更是方荼。




  


  林彦俊整个人也没有了生气,裹着棉袄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杯热水,一直在哈气,仿佛屋子里的暖气不够给他取暖一样。




  手不停在抖,热水洒到他手上,他也没有察觉,只是一直盯着泛黄的墙壁,林超泽连叫他好几声“八哥”他也不理睬。




  导演看两人状态正好,急忙招呼人准备下一场戏。




  尤长靖好不容易把眼泪止住,偷偷看了眼林彦俊,心里把这人骂了千百回才解气。




  无缘无故干嘛要临时发挥,非要让别人难受才好吗?




  想归想,他还是不忍心,走过去跟他开了两句玩笑,让他不至于过度忧郁。




  一旁的导演还在夸奖林彦俊加戏加得好,尤长靖配合也好,两人一定前途似锦。林彦俊一句也没听进去,喝几口热水便开始准备下一场戏了。


  




  尤长靖这才觉得,跟林彦俊搭戏一点都不轻松,反而要命。




  




  




  (6)




  每一个悲剧里都要有一个主要的矛盾,以及无限放大这个矛盾的情节。




  张之言跟方荼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世界观也大相径庭,在一起后因为各种大事小事意见不和产生了矛盾。




  方荼所在的诊所出现药物监管问题,导致病人病情加剧,而监管这批药物的人便是方荼。




  张之言本质上还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街头混混,一个劲儿地给方荼出些不正经主意,说是要保护他免受责罚,被方荼多次拒绝,于是他也变得有些暴怒。




  两人的矛盾又因为方荼的一个漂亮女患者加剧。女患者胡言乱语,因为爱慕方荼不择手段,跑到诊所和两人的出租屋里闹,那叫喊声差点没把他们的屋顶给掀了。




  张之言开始怀疑方荼,怀疑他的行为和他所谓的爱,于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成了质问。他甚至开始摔家里的东西来发泄怒气,这一切都让方荼无法理解。




  终于。




  “我要走了。”方荼把火车票放进包里。




  “你想走就走啊,我又不是养活不了我自己,跟你那个什么女人一起滚!”张之言把门摔得震响。




  


  演完这段,两个人都很疲惫,卸完妆就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尤长靖前些天不注意保暖,患上了感冒,再加上情绪影响,本来两三天就能好的病,硬是拖了一个星期。




  他不喜欢吃药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总觉得过些天自己就会好起来,没想到病情反而加重。已经是早春,天气却没有转暖的意思,外边雪还下着,刚好有明天拍戏的景。




  后巷的山茶花开了,都是些白山茶,一朵一朵扎堆在草丛里,映衬在白雪里,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山茶花的花语是谦让、自由的爱,照应了电影主题,也反映了两位主人公的情感问题所在。张之言和方荼的爱应当是自由和谦让的,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幸福,可他们都把彼此看的太重,栓的太紧,因而矛盾和碰撞也就多起来。




  有时候能让彼此获得幸福的,是放手。就像你手握一把沙子,握得越紧失去的也就越多。




  


  尤长靖正想着,便听见有人敲门。这几个月下来,林彦俊已经养成了进他屋不用敲门的“好习惯”。陆定昊也从来不会敲门,难道是导演找他?




  “请进。”尤长靖嗓子有些哑,但还是努力增大自己的音量。




  门开了一条缝,林彦俊站在门口,把头探进来。




  “怎么不进来?”尤长靖躺在床上,有力无气。




  林彦俊声音低沉,“你过来。”




  待尤长靖慢慢爬起来,穿上拖鞋,晕乎乎地走过去,林彦俊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拿去,喝掉。”




  是一包药。




  尤长靖想笑却笑不出来,刚要答谢,对方却一声不吭地走掉了。他摇摇头走到沙发旁,坐下给自己烧水,一边感叹。




  演戏真的可以害死人啊……




  


  他觉得这包药根本就不是林彦俊给他的,而是张之言给方荼的。




  入戏太深,可笑至极,他跟林彦俊都是如此。




  




  




  (7)




  “你怎么来了?”方荼看着脚下被踩得没了当初白净模样的雪地,言语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如果张之言是悔改了,来向他认错求他回去,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一阵天旋地转,尤长靖只感觉到领口被林彦俊揪住,林彦俊干涩又柔软的双唇贴上了自己的。那双唇在雪天里暴露了几个小时,竟还带着暖人的温度,让他舍不得离开。尤长靖没有闭眼,只见火车站旁的山茶花白得刺眼,让他心痛。




  他正要推开林彦俊,张之言却开口。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方荼攥紧了车票,后退一步,转身离去。




  张之言看着方荼一步一步离他远去,又仿佛回到了他初次见他时的场景。那时他一见钟情,半瓶酒下肚便铁了心要把这人给追到手。




  而如今放走他的,竟也是自己。




  镜头拉长,张之言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雪地里,目送火车远去。


  




  尤长靖想起昨晚林彦俊突然来找自己,问自己万一到时候有临时发挥怎么办。自己很高兴地鼓励他,“你临时发挥很不错啊。”




  手里的火车票被攥得已经看不清字形,尤长靖指尖泛白,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跳越来越快,心脏仿佛要从他身体里跳出来,奔向那个方才亲吻过自己的人。




  他从来没有过一点影帝的自觉,但现在他想用影帝的身份告诉林彦俊一句话,这样他或许才能听进三分去,懂尤长靖的意思。




  “林彦俊,你今天的戏过头了。”




  “是吗,但是导演有夸我。”




  


  尤长靖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他想说“假戏不真做,是一个好演员的自我修养”,却开不了口。




  因为他知道这话一旦出口,他跟林彦俊都要被处决。




  如今想假戏真做的不只是林彦俊,还有他自己。




  




  




  (8)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尤长靖就不会来找林彦俊谈白天那场戏。可世上哪有早知道?要怪就怪林彦俊房里的那瓶红酒太容易醉人,让尤长靖自乱了阵脚。




  但总归是半推半就,若自己真的不愿意,给林彦俊一巴掌扭头走掉就好,可他没有。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假戏真做,但还是在林彦俊这里又栽了跟头。


 




  尤长靖看到林彦俊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突然就想抽一根看是什么感觉。




  林彦俊见他一套动作下来从容不迫,却在吸上一口后被呛得直咳,靠着枕头侧头看着他,感觉有些好笑。




  “你抽烟?”尤长靖拍着自己的胸口,扭头问道。




  林彦俊摇头,“偶尔神志不清的时候让自己清醒一下。”




  “神志不清?”尤长靖四处寻找烟灰缸,要把烟熄掉。




  林彦俊夺过尤长靖手上的那根烟,吸了一口,吻向尤长靖的唇。但只是碰了一下,便侧过头去,把云雾吐出来,才又吻了上去,林彦俊近乎粗暴的啃咬把尤长靖的嘴都弄得红肿起来。




  “比如现在。”林彦俊亲够了,把头靠在尤长靖肩膀上,闻着尤长靖身上好闻的味道。




  尤长靖也不恼,任他靠着。




  


  “你为什么要做演员?”




  林彦俊就像一只餍足的猫,靠着尤长靖休息。




  “人生如戏。尤长靖的人生太糟糕了,就想换个好点的剧本,只有演戏才能让他拥有好剧本。”尤长靖把林彦俊手上的烟捻掉,扔进垃圾桶。




  “有多糟糕?”




  “糟糕到你只愿意跟他演戏,不愿意了解他真正的生活。”尤长靖此刻才觉得林彦俊有个弟弟的样子,听话地靠在自己身上,“那你为什么演戏?”




  林彦俊坐直了身子,突然认真起来,“为了心里的白月光。”




  哟,还这么纯情。可惜那白月光还没见着,他先被这电影绊住脚了,假戏真做不说,还把自己的真情骗去了。




  “假戏真做可不好玩儿。”尤长靖思酌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拍完电影就不要联系了。”




  “为什么?”林彦俊一怔,眨眨眼。




  “为了你的白月光,也为了我的好剧本。”




  


  拍这部电影的目的是让同性恋人慢慢脱离“特殊群体”的称号,但是一旦假戏真做,对两个人来说都没有好结果。再说了,林彦俊有他的白月光,对自己顶多是剧本情缘,他又何必动那个心思?




  演戏愈久,出戏愈难,尤长靖现在的说话语调简直跟方荼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之前的那段恋情吧。”尤长靖闭上眼,有气无力。




  林彦俊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尤长靖出道不久,拍完《花火》后被爆出跟女主的恋情。但好景不长,当时的女主很快便踏上另一只船,给尤长靖很大的打击。他在家里闷了五个月,才慢慢走出来,不断磨练演技,坐上影帝这个位子。




  他的梦太大,他的心太小,那就只容下演戏吧,这样痛苦还会少一点。




  “她说,她没意识到自己还在戏里,才会懵懵懂懂地答应了我,说他才是她的真爱,说对不起我。”尤长靖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听不清了。




  “我后来就想啊,那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被剧本影响太深才贸然表白呢。”




  “是吗?”林彦俊问。




  尤长靖没有回答。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不想第二次犯错。




  


  娱乐圈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入圈这么多年也算是懂了个透彻,在这里你用真心换不到真心,只能换来别人的糟蹋和羞辱,他没有力气再去体会撕心裂肺的感觉了。




  窗外有片白月光,但不是林彦俊想要的。林彦俊的白月光,在他身旁,安稳地躺着。




  


  “但我对你不是假戏真做,是早有预谋。”林彦俊轻声道。




  “想太多不好。”尤长靖把自己裹严实,合上眼准备入睡,“你我的身份不允许。”




  “可是爱情不分性别。”




  过了很久很久,林彦俊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才开口道:“爱情不分性别,但在中国,在1993年的上海,爱情就是男女情。”




  现在爱情不仅分性别,还分得清清楚楚,一旦逾距,就没有人能保全自己。


  




  可怕的不是没有勇气面对,而是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决心被舆论击倒,丝毫不剩。




  尤长靖体验过坠入地狱的感觉,便再也无心尝试。因此即使他知晓自己的情感,也不会去尝试再次堕落。




  




  所以说啊,假戏不真做,是一个好演员的自我修养。




  毕竟“喜欢”这个词,可是卑微如尘土一般啊。




  




  




  (9)




  最后一场戏。




  方荼乘车回到上海,在张之言的破棚子下面找到已经被冻僵了的他。




  桥边的几朵白茶花几近枯萎,张之言的生命之花也马上就要枯萎,两人的爱情之花早就被连根拔起,没了生气。




  方荼抱着张之言被冻僵了的身体,跪在雪地里,任眼泪纵横,与雪花交融在一起。




  电影杀青。




  


  尤长靖等自己的最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闭上眼睛,把电影里最后一幕方荼留给张之言的那眸深情收回来。




  再睁眼,眸中尽是冷漠。




  山茶的花语是谦让、自由的爱,指的既是剧中的张之言和方荼,也是剧外的林彦俊和尤长靖。




  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林彦俊的眼神仍停留在尤长靖微微张开的双唇上,看见那一张一合,听见尤长靖有气无力的声音。




  “林彦俊,我们该回来了。”




  林彦俊垂眸轻笑,究竟何为戏里何为戏外,他也搞不太懂了,要怪就怪尤长靖演技太好,那双冷漠的眼睛让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反驳。




  演员入戏快又怎样,只要导演一句“杀青”,他们都要回来,容不得半点讨价还价。


 




  明明他们就是相爱,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但是因为懦弱,所以注定要错过。


 




  林彦俊没有能力与社会为敌,没有能力保护尤长靖。胆小如他,连喜欢都还未说出口,便失去了机会。




  阻挠他们的不是假戏真做,而是社会的冷漠。




  他明白了,白月光是在天边,无法触及的梦。


  




  最后一朵枯萎的白茶花也被雪花打落,埋葬在厚厚的雪里,给他们这段可笑的感情画上了句点。




  从现在开始,他们要比一比,看谁能把“我不喜欢你”演得更像一点。




  林彦俊的眼神冰冷得恰到好处,他只看了尤长靖一眼便转过身,向冲他招手的经纪人走去,留给尤长靖一个看似无所谓的背影。




  只是心底如翻江倒海,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嗯,我们回来了。”




  


END


  




下一棒 @这一区鸽子的老大 


(我是真的不会写虐啊,还是沙雕文更适合我QA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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